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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疏仗义囹圄身陷

那女子见天祈慌张,一脸歉然,向他走近两步道:“你……”话还未等开口,只见天祈指着她大叫:“你……你别过来。”语声发颤,竟是怕极,忽地掉头便跑,哪知刚迈出一只脚,“咣当”一声撞在了那无形的墙壁上,身子被弹飞老远,摔在地上,龇牙咧嘴的揉着脑门:“好疼啊……”

那女子慌忙向他快走过去,问道:“你没事吧?”

天祈目光倏地冰冷,举手一掌拍向那女子,“啪”的一声,正中那女子的左肩。那女子“啊哟”娇哼一声,身子向后掠出数尺,跌倒在地,满脸委屈的揉着肩膀,眼中渗出点点泪水。

天祈站起身来,指着她喝道:“你还不现形?”

只见那女子偎坐在地上,低垂着头,一句话也不说。天祈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,心想:“妖魔鬼怪都会装模作样,她一定是在想法害我,我可不能上当。”

他在昆仑山时,玉阳子的书房里有不少奇幻图书,他练功累了或者闲暇无事都会翻阅,那时只当做一种乐趣遣怀,但从中着实了解了不少奇异诡事,知道妖魔鬼怪多会使障眼法骗人,心里暗自提防,向那女子走近,汇聚真气在掌心,若是发现有异立即便出手。对那女子道:“你别装了,我知道你是这里的鬼怪,你只要放我出去,保证以后不再害人,我就不打死你。”突然发觉那女子双肩微微颤抖,他诧异的怔了一怔,又道:“你……你干什么?”

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,眼眶湿润,双颊带泪,抽噎了两声,道: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

天祈看她梨花带雨,心肠登时软了,柔声道:“你怎么哭了?”

那女子道:“我本来是想让你拉我出去的,可没想到你也困在了这结界里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
天祈猛一惊诧:“结界?”

那女子道:“是啊,你看不见吗?”

天祈摇摇头,心里暗自思量。

那女子道:“在结界里任何人都看不见我,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也听不见,只有你能看见我,没成想把你也锁在了里面,真是对不起。”

天祈心中犯疑,问道:“你说的结界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

那女子站起身来,向前走了几步,指着面前道:“你看,就是这个。”

天祈顺着她手指瞧看,却什么也看不见,愣愣的道:“这……这什么都没有啊。”

那女子道:“你摸摸看。”

天祈刚才已知道这儿有一面无形的墙壁阻着,这时伸手摸去仍是如此,心道:“当真就这么古怪?”伸出右手食中两指,暗汇真力,两根手指莹莹泛着紫光,在双目前擦过,瞳孔金芒一闪,果然瞧见一面深蓝色的光幕阻在面前,伸手向前推移,当手掌触到那光幕时却再也不能向前移动分毫,喃喃自语:“这就是结界?”抬头向上看,只见离头顶十七八丈的高处也是被一面蓝色光幕阻隔,就好像一个蓝色的大锅盖盖在头顶。

那女子问道:“你看见了吗?”

天祈点点头,道:“嗯,是一面蓝色的光墙。”

那女子道:“这就是结界,就是这光墙挡着出不去。”

天祈指着南边道:“那边呢?也有光墙吗?”忽见那女子的身上也罩着一层蓝光,指着她道:“你……你身上?”

那女子道:“怎么了?哦,你是说这光吧,你瞧你自己不是也有?”

天祈低头一看,果见自己身上也被蓝光所覆,说道:“看来进了这结界里,身上都会带着这光。”

那女子道:“这周围都是这样的。”

天祈道:“我们去那边瞧瞧。”说着向南走去。那女子紧跟在他后面,就好像一只小绵羊一样。

大约走了二里多路,果见前面仍是一面光墙阻路。天祈伸手推了推,仍是不动分毫,折而向西,向东,亦是如此。他心里焦急,问那女子道:“这该怎么办?”

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,也是一脸的无奈。眼见夕阳沉落,晚风吹起,东方一轮新月淡出山顶,再想不出出去的法子,今晚便真的要留在这里了。天祈所担心的倒不是在这里待一晚,怕只怕永远被困在这结界里无法脱身。心里焦急异常,走到光幕前,对那女子道:“你站开些。”

女子讶异道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天祈道:“看我把它打烂了。”

那女子道:“不行的,你打不烂的。”

天祈哪里肯听,双腿稳扎一个马步,汇集真力于右臂,一拳击出,但见那蓝色的光幕荡开一圈圈蓝色波纹,“啵”的一声,一股劲力自光幕中涌出,天祈只觉得手臂酸麻,身子一震,被劲力冲击的向后连退了五六步,脚下一个踉跄,晃了两晃,勉力站住了脚。

那女子慌忙走到他身边,道:“你没事吧?说了不行你不听,我试过很多次了,打不破的。”

天祈恨恨的咬了咬牙,道:“我就不信了,你闪开。”纵身跃起,飞腿一脚甩出,一道银白色的月牙光波击向那光幕,又是“啵”的一声轻响,那月牙光波击在光幕上竟消失的无影无踪。这“半月腿”劈岩裂石如击朽木,但击在这光幕上却如泥牛入海,竟无丝毫效果,天祈愣愣的瞧着那光幕出神,不知是惊讶还是气恼。

那女子道:“真的不行的,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。”

天祈沉声道:“不行,我还要回家找我爹爹妈妈呢。”说着便要再上手。

那女子忙拉住他,道:“你先等等,我来帮你吧。”

天祈诧异的看着她,道:“你?”

那女子道:“我也不知道行不行,总之试试吧。”

两人并排站定,各自催动真力。天祈双手相合一搓,一对肉掌变得赤红,左手一圈,右掌忽刺打出,一条火龙自掌心涌出。那女子将一双皙白玉手举在胸前,蜷起中指和无名指,余下六指两两相抵,在胸前结了一个兰花符结,一袭红衣随着真气的鼓荡猎猎摆动,犹如一团红云迎风招展,樱唇微启,轻喝一声:“破”,一只五色彩鸟自兰花符结中飞出,似凤非凤,似雀非雀,同那火龙交缠了一圈,齐向蓝色的光幕袭去。

这一龙一鸟具是真气所凝,撞击在那蓝色光幕上,“轰隆”一声,金光闪烁,擦出一团火花。天祈大喜叫道:“行了。”那女子亦是一脸期许的望着火花处。

过了片刻,火花散尽,只见那蓝色光幕一如往常,丝毫不见损毁。那女子轻叹了一声,望着天祈。天祈拔腿奔到光幕前,手掌在上面摩擦着,又惊又气,道:“怎么会这样?”

那女子道:“看来我们只能待在这里了。”

天祈摇着头道:“不行啊,我还要回家呢。嘿,嘿,嘿……”抡着拳头在光幕上连连捶砸,“咚咚”声响,可仍是白费气力。

那女子道:“你先别着急,现在天已经晚了,我们明天再想办法。”

天祈深叹了一口气,道:“要是师傅们在这里就好了,他们一定能打开这该死的结界。”

那女子问道:“你饿不饿?要不要吃点东西?”

天祈为击破这结界光壁着实费了不少力气,这时经这女子一提倒真觉得有点饿了,说道:“好呀,你有什么好吃的?”

那女子道:“你跟我来。”

天祈随着她走了一段路,来到一株大树下。只看那树不高却很是粗壮,枝头挂满了黄橙橙的鲜果,伸手可及,熹微下晶莹发亮。那女子摘下一个果子递给天祈,天祈咬了一口,果然是甘甜可口,鲜美绝伦,但却没尝出是什么滋味,苹果没这等香甜,桃子没这等爽脆,梨子则逊了三分滑腻,天祈大呼:“好吃,好吃,真好吃”狼吞虎咽的便报销了一个。

那女子又摘下一个,本来是要自己吃的,可还没来得及下嘴天祈便老实不客气的接了过来,说了声“谢谢”,又大口大口咀嚼起来,连皮带肉吃的干净。

那女子见他吃的酣畅,微微一笑,又摘了一个给他。等到给他第七个的时候天祈才不再接,拍了拍肚皮,道:“我吃饱了,不吃了。”

那女子甜甜的微微笑了笑,在树下的一块青石上坐下,细嚼慢咽的吃着手里的果子,全不像天祈那般连皮带核的胡嚼乱啃。

天祈坐在她对面的一块石头上,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。那女子看了他一眼,并不与他说话。天祈稍觉尴尬,搔了搔头,道:“对不起啊,我……我之前打了你一掌,我给你道歉。”

那女子微微莞尔,道:“没关系,我已经不在意了。”

天祈道: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

那女子道:“什么问题?”

天祈道:“我在来的路上人家跟我说这里有鬼怪,你知道怎么回事吗?”

女子懵懂地摇了摇头,道:“我不知道,以前这里有很多人来的,可他们看不见我,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也听不见,我想拉着他们出去,可我一碰到他们,他们就尖声大叫妖怪、妖怪,然后就很慌张的跑了,后来慢慢来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。直到今天你来,没想到你能看见我,本来我想让你带我出去的,可没想到你也困在了这里。”

天祈一直疑惑不解,自己在没有碰到这女子之前尚可以自由出入这结界,可自打碰了她身体以后便被困在了里面,看来这结界是有人专为她而设的,因为自己碰了她的身子才染上了这结界的“诅咒”,而按照这女子的说法,旁人都看不见她,只有他能看见,关于这一节天祈却又想不通了。至于她碰了别人,别人就会大叫“妖怪”,想来是被她碰到的人都产生了幻觉,这或许就是人们口称“落神涧”有鬼怪的原因吧。

天祈想了一阵,又问她:“那你怎么会困在这结界里的?”

那女子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天祈一怔,道:“谁把你困在这里的你会不知道?你是不想说吧。”

那女子一脸无辜地道:“我真的不知道,我醒来就在这里了。”

天祈愣了愣,诧异道:“醒来?你在这里睡觉?睡多久了?”

那女子摇了摇头,道:“不知道。”

天祈尬笑了两声,简直快要气死了,这可真是一问三不知,也不知道她是当真失了忆,还是故意有所隐瞒,但从这女子的表情来看却也瞧不出丝毫端倪,一脸的天真无邪,似是从未经历过世事,天祈不再睬她。

那女子吃完一个果子也就饱了,手托着腮望着东方的天空怔怔出神。此时已近中夜,天上皎月在空,圆如银盘,灿光闪亮的明星布满深蓝色的天幕,一闪一闪,犹如万千只明亮的眼睛俯瞰着这既美丽又神奇的山谷,忽见一颗流星自东方划过,直向西边坠去。

天祈只觉得这女子的身上充满了神秘,禁不住好奇,又问:“你爹爹妈妈呢?”

那女子望着天空似是入了迷,全没有听见天祈的问话。天祈在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丢了她一下,那女子一怔,回过神来,望着他道:“做什么?”

天祈道:“我在跟你说话,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?”

那女子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天祈道:“我问你爹爹妈妈呢?”

那女子道:“不知道。”

天祈“嗤”的一笑,道:“又是不知道,那你都知道什么呀?那我再问你,你叫什么名字?这你总该知道了吧。”

那女子觉得天祈似乎很不喜欢她说“不知道”,便道:“我没有名字。”

天祈简直无奈到了极点,摇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。但听那女子反问他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天祈淡淡的道:“天祈。”

女子轻声念了一遍:“天祈。”便不再说话。

天祈又问她:“你在这里多久了?”

那女子刚想说“不知道”,天祈急摆了一下手,道:“哎哎,你别说不知道啊。”那女子话到嘴边只得又咽了回去,道:“很久很久了,我也记不清了。”

天祈低声嘟囔了一句:“这不还是不知道。”

过了一会儿,天祈心血来潮,说道:“你没有名字,那我给你起一个你要不要?”

那女子道:“什么名字?”

天祈在昆仑山上读过不少书,虽说不上满腹经纶,但也很有些墨水,抬头看了看天空,见皎月明亮,星光闪动,脑中灵光一闪,来了主意,道:“你看天上的月亮多美呀,你就姓‘月’吧,你长得这么好看,看起来很机灵,但实际上却有点呆,我希望你变的聪明些,就给你起一个‘灵’字吧,你以后就叫‘月灵’,怎么样?”

天祈虽说是好意给她取名字,但言语尖刻,竟直言人家姑娘呆傻,饶是这女子没有脾气,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已经骂他了,更有甚的脾气椒一点的辣妹子,难保不会给他一巴掌。

那女子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,目光与月光相映,清光照在她脸上,更增俏丽,真是眉黛春山,秋水翦瞳,难辨究竟是目光美,还是月光明,嘴里念念有词:“月灵,月灵”,莞尔一笑,说道:“很好听啊。”

天祈笑着道:“这么说你喜欢?”

那女子点头道:“嗯。”

天祈笑了笑,叫了声:“月灵。”

那女子应道:“哎”。

天祈笑道:“你反应还挺快嘛。”

那女子对他微微莞尔,又抬头望着东方的天空,似是看习惯了。

稍过了一会儿,天祈又问道:“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了?你从哪里来,父母是谁,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?”

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。

天祈道:“这么说你脑子里是一片空白?”

那女子凝神冥思,想了想,说道:“我只记得有一个很好看的女子,带着一只彩色的鸟,很美很美,有一天女子突然不见了,只留下那只彩色的鸟,飞呀,飞呀,不知道飞了多久,就是一直的飞……”

天祈实听不明白她胡言乱语说些什么,反正自见到她就一直像个迷一样,也见怪不怪了,问道:“你很喜欢看星星吗?”

那女子道:“在这里也没人跟我说话,白天我就看小鸟,看小鹿,看兔子,晚上就看星星月亮。”

天祈忽然心生怜悯,觉得这女子也挺可怜的,不知道多久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独处,也顺着她目光抬头向星空凝望。

过了一会儿,天祈叫道:“月灵。”

不听人应声,扭头瞧向那女子,只看她脸泛红晕,嘴角带笑,斜靠在树上紧闭着凤目,竟已沉沉睡去。娇美的面容映在洁白的月光下,犹如黑夜中绽放的一朵清纯百合,更显得娇媚无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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